速 寫 郑 兰 美
 王小音

郑兰美，台湾著名女画家。十年前随丈夫从美国加州硅谷移居上海。在她南汇新场临时过渡的工作室里采访：轻轻握手、寒暄，親切得体的大姐风范。仔细望去，昔日玫瑰风韵犹存，五官仍然精致，皮肤也很润泽。一双智慧眼睛笑意盈盈，坦诚大气。传说中国际女画家协会上海分会会長的干练和智慧，并不太显山露水，似乎稳稳地包裹在不紧不慢的台湾普通话中，也从她自由自在的待客之道里弥散出来。她穿着宽大的绿色细百褶長上衣，是那种好看的绿色。没有橄榄绿那么沉闷，也不像柠檬绿那么活泼，明亮而淳厚的那种。深色长裙下露出一双赭石色短靴，配上笼住长发的帽圈，自成一统，随意舒适，恰到好处。她像美国人一样询问：“要茶还是咖啡？”当我们不置可否地回答：“都行”时，郑兰美出人意外地说：“我有越南有名的‘猫屎’咖啡。”这下子我们毫不客气地选择了“咖啡”。郑老师的画室正巧刚刚搬过，未曾装修装饰的屋子灰地白墙，画作从门口堆到屋子中央，靠窗的地方留给了冰箱和茶桌，贴壁的书架书柜电脑桌让这个会客空间回响起与拥挤成堆的画作之间的声声呼应。郑老师就在这个空间里忙碌着。那抹绿色移动着，配着发现“猫屎咖啡”的故事和来不及拿配套的精美咖啡茶具的抱歉声，那奇特的香味，不可思议地飘散了出来......
擅長教画的好老师
我们叫她郑老师，倒不是鉴于21世纪社交的时髦习俗，她真的是个教龄30多年的美术老师。教过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成人，拿现在俚语叫＂一路统吃＂，关键是口碑甚佳，教学效果甚好！她不是学院的美术科班出身，大学先学的国际商贸，再学了师范教育，后又进修企业管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专业，都对她日后教书奠定了营销、管理、教学的最重要的基础。至于画画么，郑老师可是绘画世家子弟。父亲是台湾老一辈的职业画家，一支画笔养活了全家老小。9个孩子的大家庭，个个小朋友能画画。在爸爸的画室里挂满了世界名画的复制作品，孩子们自小就浸淫熏陶着，就像马赛尔•杜尚说得：＂在四处挂满画的屋子里长大，你看过那么多画，你就该画画。＂。郑兰美自小天资聪颖，出手不凡，艺术秉赋超人，画着画着就技压群芳，老辣了起来，年少时就曾捉刀代笔，替爸爸完成客人的订画。大学毕业后，郑兰美就一发不可收拾，在艺术之路上狂奔，抛下时髦的国际贸易专业，一门心思画画教书。由于方法得当，学生们喜爱郑老师的课,听得懂、学得会,比赛还得奖,美名不胫而走。最多時郑老師兼课执敎11所学校。课时费还是业界最高的。讲到教书生涯，郑老师又自豪又喜悦，娓娓道来，眉飞色舞。台南的马路上，特立独行的美女老师，开着白色跑车，飒爽英姿，风驰电掣赶去不同的学校上课。有一次為了上课不迟到，开车闯红灯快到被警察追上，开了罚单。就像她说的，会画画的很多，但会教画的不多，会画画又教得好的更少。她是天生具有爱和热情的聪明人，会悉心钻研心理学，美术教学法，硬是把中学生的美术课上得风生水起，学生上课一定不忘携带画画用品，认真开心地画好每一张画。美术这样一门语数理化之外的非主要课程，还有学生诚惶诚恐地前来恳请郑老师加一分！最有趣的故事是关于“得奖”：某一年的美术比赛，主题是公园写生。校长和老师极为热衷于获奖，问郑兰美老师有何妙招，郑老师气定神闲，只说，别急，给我教过的美术班的学生参加，並且带班的老师一同去即可。到了比赛这天，大家看郑老师带着学生慢悠悠列队而行，甚感焦急，哎呀，要迟到了！郑老师淡定地说；＂别急，迟到也没关系......＂到了公园，一支支其他学校的队伍已经开画，郑老师继续“慢”的方针逐个关照学生：＂别急，先看，看人家画了什么，怎样画？然后再想你怎么画，画什么？＂就这样，这支晚到的队伍拉开阵势，慢慢画了起来。郑老师的个别辅导非同一般：你看，看这蚂蚁可不可以画成彩色的啊？这个梯子上的小朋友倒过来爬是不是更有趣啊？这个老爷爷推车画成你推车是不是会更生动啊？她奇妙地引入构图、色彩、造型最基本最重要的创意。就是这样，学生们通过细微的观察，比较，借鉴，创造......一幅幅作品是写生画，更是具有创造性的想象画，意趣横生，又具有一定的扎实的美术表现力，这样的画作自然得奖，而且一举包揽一、二、三优等奖！这样的昔日往事，郑老师说着，爽朗地笑着，让我们这些同道中人感同身受，为她的教学智慧鼓掌。
一花一世界
作为画家，郑兰美的油画题材多样，风格迥异。看她以写实而印象派手法描绘的那些女人体：模特们漫不经心的样子，拗着可能或者不可能的造型。哪怕她们的呈现的是和委拉斯贵支画上一样的背影，哪怕她们摆着像“德加”笔下裸女望向画外的姿态，哪怕她们极度地舒展着自己，弯曲着自己。郑兰美的裸女们是一群自如和自在的女人，既不故意性感撩人，也不装扮拘谨可怜。那些看的见的五官和脸庞好像在说：我很美，或者，我也许不够美，但我们都是自在的女人活在自己的生命中，泰然处之。这种表达会继而集中起观众的注意力，欣赏她画上的色彩，那种人体和背景，空间三者的色彩关系。她画的那只在她家中的爱犬，令人过目不忘：暖色调中毛茸茸一团的Geeli，帝王一样的pose，橙黄图案的浴毛巾，增添它的贵气，或者说表现了主人的雍容。妙不可言的是对狗嘴巴和眼睛的描绘，仅仅利落几笔，准确生动，狗眼中的那份警惕、不屑、不耐烦，让我们忍俊不禁。写实风格的绘画中曾经让郑兰美名声在外的是她的“花卉”系列。她画的玫瑰，有的色调浓郁明艳绚丽，也有饱满润泽神秘的蓝色和白色。她画花瓶会完全舍弃画花时的那份谨慎精细，仅仅稍事勾勒，有点点几何风，桌面和背景更会随机恣意涂上几笔，有点点构成的趣味。
自然，从她来到上海，坊间流传美誉甚广的是她非具象风格的系列油画：如生命、宇宙、自然、世界这样的主题。这些画面引人注目的已不仅仅是郑兰美标志性的强烈的色彩，而是笔触。那一笔一笔，颤动的、狂放的、充满韵律，充满节奏震荡！《云海风情》画的是站在张家界天柱山高处览胜时的狂喜和沉思，女画家敞开心扉，拥抱这山的精神和气息，以最敏感和浪漫的心去和山的精灵对话，色彩笔触的遒劲，旋涡的力量绵延不断，而且以排山倒海之势，无限扩展强大......对此郑兰美则说：“这是风，是感觉但看不见的东西，是我最喜欢画的题材。”《生命轮回》是一个阅历丰富的女画家诉说的人生：依稀可见的男人、女人，生命的指征，符号，仍然是舞动的、充满力量的、迅疾的笔触，流畅地旋转着。那些饱和度极高的红橙色代表了光明，白色代表纯洁，黑色代表邪恶，混杂的色彩代表了人生的迷失和朦胧，肉色则象征人的身体，蓝与灰之处则是人生最高的境界。这些激动人心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好像吮吸你精神的无边无际的风筒，一场好像无始无终，无起无落的出发和到达！这就是郑兰美对生命的解读：生命就像一阵光！不论怎样，生命最终回到原点。看她此类笔法的画，你多少会有点惊讶，这样一个语调温婉，身处优渥境地的女画家，何以来得此等壮士情怀，那每一个笔触，需要多少沉思、沉淀、气度、力量，从观念到技巧，都实属不易！一个比较新近的主题是关于佛教的“mao ma mi be mi hong六色声波”，她将自己对色彩的娴熟运用在这里发挥到淋漓尽致，看着标题，心中默念，一遍一遍，在她的画前你会感受到这些抽象的色彩笔触，像是隐形的精灵，构建了由诵经声与祝福声合成的回肠荡气的无限空间！这是出于真挚善良的缘自心底的尊敬和虔诚，也是我们大家共同的美好的祈愿。听郑兰美讲她自己的画是十分有意思的事，我的耳边常响起本雅明的声音：关于现代艺术特征之寓言性......郑兰美讲她画上那些男人女人的热恋缠绵厮磨，养儿育女，一生一世，十分动情......她也会十分恳切地描述她画上那些看似单纯简洁的线条，需要历经何种徘徊，不断自我确定；从线条形式上的粗、细、高低、深浅浓淡、刚柔并済到面面思想表达的准确与曲折......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可以想像出她手中同时夹着几支画笔，专注创作的样子，不少很拽的画作，尺寸大到1.9 x2.6米呢！
我们很自然聊到了她的家庭，丈夫、儿子、女儿。这个幸福的女人背后站着一个对她呵护有加、爱她所爱的美国硅谷跨国高科技公司副总裁身份的丈夫。儿子、女儿年少时都是从前台湾政府评选的，品学兼优的资赋优异儿童，帅气的儿子在台湾工作任机电工程师，酷酷的女儿则是巴黎八大的摄影应用学博士侯选人，台湾《艺术家》杂志的国际艺术评論记者，说到丈夫非常支持她的所作所為，她的自豪和感恩双重地满溢在话语之间，说到儿子女儿的智慧独立，孝顺，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她的脸上浮现出最温暖的愉悦的光芒......